輪椅上的男人

最近在校園裡經常可以看見一個男子,
一個坐在輪椅裡的中年白人男子.

佝僂的身子在椅中更顯得渺小無力,
粗框眼鏡下的皮膚比女人更加白得病態,
永遠緊縮著雙腿,任由幾顆輪子帶著自己到處跑...

如此外貌無論走到哪裡,
都不會是引人注目的組合.
但是,所有行人卻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然後在眼神交會的瞬間......
大家立刻又低下頭走自己的路,
好像剛才自己只是在專心走路一般.

便帽伸出的帽緣,掩不住底下那對眼睛裡綠色的火焰.
那是帶著對世界的怨恨,
對人群的憤怒,
對自己的逃避,
對感情的痛苦,
古老的詩人們形容作"惡毒"的眼神.

每天觀察著世界,內心卻冷淡得發寒;
嘲笑著人群,深處卻無比空虛;
看不見自己,因為渴望已經消失;
再也想不起感情,因為那是不得不遺忘的東西...

"I wish I could think of something to say. Something sympathetic. Some Human."

但我只是比路人們多了與他半秒鐘的眼神接觸而已.
然後立刻又低下頭走自己的路,
好像剛才自己只是在專心走路一般.

唯一在我腦中閃爍的只有一句,
「那又如何?」
就算我對他說句話又如何?他不會因此開心.
就算我能讓他開心一下又如何?他的人生不會改變.
就算我改變了他的人生又如何?千千萬萬與他相同的人還是活在痛苦中.

是嗎!

是誰大言不慚的說想要世界的一切都能幸福,
是誰不知廉恥的說自己願意盡一己之力...
好像是背叛了什麼似的,
羞恥壓得我喘不過氣,
就好像半夜會爬上床的夢靨一般.

曾經最美的物事因為一個低頭的動作
毀於一旦,
真的這樣值得嗎?
我害怕的是什麼?

又是一個人生和理想道上的"試煉".

下次我將不再害怕.
我將無懼自己的無能,無懼那對眼神,
無懼路人的目光,無懼身旁朋友的意見,
無懼最美的夢想落空...

我會和他說句話的.
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