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犬(上)

從十年前開始，來說說某個關於一隻獵犬的浪漫故事吧。

在那永遠下著雪的冬之森中有座美麗的城堡。這隻一身細緻短順，有著亮麗黑褐色毛皮的獵犬就誕生在堡內最溫暖的壁爐下，雙耳尖短，帶著純真的好奇與純真睜開眼睛，牠看見了這生摯愛的女主人。

在主人細心照料下，很快牠在懵懵懂懂間長成了一隻美麗的幼犬。毛茸茸的尾巴向上捲曲著，腹部自然的漂亮曲線和充滿彈性的四腿，讓主人情不自禁地對牠無比疼愛。她會將牠舉著逛遍城堡、會將牠放在浴缸中輕輕刷洗、半夜起床替床邊籃子裡的牠蓋好棉被。每晚牠自動自發，柔軟地躺入柔軟的火爐旁地毯中，等著主人邊用那細柔的手指撫摸著牠的右耳，邊對牠說著些牠聽不懂的美麗音調。整整三年似長又短的時光，這是牠最快樂的時候。

不會打獵的牠常在草叢中花上一整天玩耍追逐野鼠，每次好不容易能夠叼著一隻田鼠到主人面前，就能讓牠搖上半天尾巴。不是想表現自己能辦到什麼，只是對那溫柔的笑容和那雙可能向下伸來撫摸自己腦袋的手感到無限期盼。看著那被咬得模糊的野鼠，主人總是嘆口氣，才伸手撫摸獵犬。對牠那危險又忠實的本性，她也莫可奈何。

什麼是體貼什麼是愛，在小腦袋中根本從沒考慮過。小獵犬只會在快樂時跳上跳下，讓女主人格格地笑。牠不知道在主人難過時應該把頭埋進她的懷裡；不知道在她生氣時可以頂頂她的小腿；不知道在她哭泣時應該替她舐去快滴下的眼淚。這些將來牠會學會的東西,這時從沒考慮過。

曾幾何時開始，主人寧可待在房裡抱著沒有生命的玩偶.本性高傲固執的小小獵犬並沒有在房門外每晚撒嬌等待，而是負氣地坐到冰冷的玻璃前看著雪景，裝酷的小眼睛假裝自己正在想像著打獵勝利的情景。心裡牠多麼希望主人能帶牠打一次獵，也許就這麼一次也好，也許牠能讓主人開心地笑起來。

然後主人不告而別了。仍然坐在窗邊的小獵犬什麼都不知道。直到驚覺事情發生了，牠那與生俱來的硬脾氣更加倔強了。賭著一口氣，幼稚的牠並未像隻忠犬一樣跟在主人的足跡之後。黑褐色獵犬踏上了自己的旅程，想要證明自己也能自由地過活。

在找不到意義的旅程上，牠順著風向前進，跟著水流而走。學會了不再追逐蝴蝶，不再衝進小溪裡濺水亂跳，野兔、鵪鶉都是牠熟練的獵物。逐漸長成的獵犬在美好的平原上奔馳，在結冰的河面上跌跌撞撞，身邊圍繞著來來去去幫助牠的朋友，但寂寞仍是最常陪著牠的夥伴。寂寞讓牠變得堅強，也為了那股放不開的負氣心態，牠不斷地挑戰自己。

隻身挑戰野豬、對鬥犬們惹是生非、流血躲過招來的狼群追捕，敏銳的直覺讓成熟的獵犬一次次躲過不為人知的生死之間。帶著孤獨冷酷的眼神，牠冷靜地在樹林中判斷每一絲樹枝晃動的聲響，然後殘忍而漫無目的地滿足了本性。如果事後感到空虛，只要再來一次就行了。獵犬在美麗的毛皮上留下一道道疤痕，把它們當作是自己真正活過的驗證，替代了牠對生命的熱情。如果能榨出一點生存的理由，自己脆弱的生命才有價值，跨越生死的一點樂趣就在這裡。